建盞的美應該如何正確欣賞
晚唐五代時期,建窯僅是一個生產青釉器和醬釉器的普通窯場,後改燒釉面無斑紋的黑釉茶盞,為建盞的誕生奠定了基礎。
從青釉→醬釉→普通黑釉→建盞釉,這個過程是漸進的,其顯著特點是,坯與釉的氧化鐵含量越來越高,釉層越來越厚,使燒製工藝難度加大,生產成本提高。
宋代初期建盞的出現,反映出鬥茶藝術對茶具的講究上升到一個新的階段。
北宋中期,在福建督造貢茶的宋廷重臣蔡襄(大書法家)總結數十年來的鬥茶習俗,撰寫了一部茶藝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著作《茶錄》(1054年)。書中載:「茶色白,宜黑盞。建安所造者紺黑,紋如兔毫。其坯微厚,熁之久熱難冷,最為要用。出他處者,或薄或色紫,皆不及也。其青白盞,鬥試家自不用。」
《茶錄》充分肯定了建盞的功用和獨秀地位。《茶錄》問世後,鬥茶文化推波助瀾地在朝野傳播,建盞中的優品成了皇族、士大夫不惜重金追尋的寶物,文壇巨匠暢懷謳歌的極品,建窯由此進入鼎盛時期,生產規模不斷擴大,並生產底足銘有「供禦」、「進盞」的建盞進貢朝廷。
卓立旗建盞旗虹 盞內
建盞之所以受到茶家青睞,其魅力主要在於釉面斑紋。如果沒有斑紋,則只是普通的黑釉盞,即使坯質再好,釉色再黑,建盞也不會有太大特色。建盞的製作工藝就是圍繞著斑紋進行,建窯的興衰和它留給後人的許多難解之迷,都隱藏在這些變幻莫測的斑紋之中。
建盞的釉面斑紋多種多樣,千差萬別,現代有些涉足者見到斑紋有點異樣的,就憑感覺起一個名稱,致使建盞品名越來越多。例如,圖4所示的建盞,有專家發表的文章中就有三種名稱:鷓鴣斑,鐵銹斑,毫變盞。另有一本鑒賞書還出現「類鷓鴣斑曜變」等等許多新名,其實鷓鴣斑與曜變是兩個不同品種,鷓鴣斑之名來自中國,曜變之名出於日本,把不同品種且異域的名稱交叉組合,似為不妥。
中國宋代有關建盞記載最重要的著述是《方輿勝覽》,作者祝穆寫到:「兔毫盞,出鷗寧之水吉。黃魯直詩曰:『建安瓷碗鷓鴣斑』。又君謨茶錄『建安所造黑盞紋如兔毫』。然毫色異者土人謂之『毫變盞』,其價甚高,且艱得之。」祝穆是南宋歙州人,徙建寧府崇安,幼孤嘗從僑居建陽的姑父朱熹學習。崇安建陽均近建窯,著意收集南宋名跡的他對建盞的情況當非常了解。這段文字清楚表明毫變盞極難得且價格昂貴,非寶莫屬。
卓立旗建盞旗虹 盞壁
建窯的主打產品(占98%以上)是兔毫盞,「毫變」隱義是主打產品的變異品種,也就是建窯的變異品種,這裏的「毫」相當「窯」,因此,「毫變」與「窯變」同義。而「曜變」是從「窯變」過渡來的,所以中國宋代記載的「毫變」、「異毫」與日本稱的「曜變」是同一品種。現在「窯變」這個名稱也被濫用了,窯變原指窯中之寶,現在把說不清的釉色都稱窯變,反正好歹都是窯裏變出來的。
建盞珍品是在數千萬以上的建盞中通過比較挑選出來的少數優品,是在宋代狂熱鬥茶這個背景下,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的過程中產生的。它們真正是土與火高難度結合的陶瓷產物。銀色斑紋如同一片薄鏡,灰色斑紋就是落在薄鏡上的灰塵,灰塵積多就成了垢,這垢很迷人,它就是褐色斑紋。所以褐色斑紋較穩定。燒銀色斑紋就是對褐色斑紋的突破。褐色斑紋這層垢一旦觸動,薄鏡表面就雜亂無序,臟物灰塵粘附,難看極了。清除灰塵是一個艱苦的過程,要求用力(還原氣氛)不能太重,太重會使薄鏡破損,(即銀色斑紋的形態被破壞甚至消失),也不能太輕,太輕灰塵就布滿鏡面,所以只能適度地小面積(釉層厚薄不均之故)拂去,然而,這灰塵落得很快,你這邊拂,它那邊落,你怎麼拂都不會幹幹凈凈。
卓立旗建盞旗虹 細節
不同層次的釉色,存在與美有關的因素有所不同。一般來說,好燒的釉色,由於形與色容易顯現,穩定性好,其外貌是:斑大,完整,色彩豐富,清晰,沒有瑕疵,其質感是:漂亮,艷麗,飽滿,光潤,精美等。但這些釉色的作品缺少個性,沒有內涵,數量多。
黑釉本身,也是道的一種,表面漆黑似乎空無一物,但它不是真正的無。它那深邃莫測的空間,蘊藏著滋生「萬物」的基質,它可以變幻出曜斑,鷓斑,褐斑等不同層次形形色色的斑紋,又可以輕易地將它們吞噬。越深層次的斑紋,變化越劇烈,形與色越收斂越隱,而蘊藏的「活力」越遒勁,越趨近「無一物中無盡藏」的境界。正如老子在道德經第四章中所描述:「道沖而用之,或不盈。淵兮,似萬物之宗。挫其銳,解其紛,和其光,同其塵。湛兮,似若存。吾不知誰之子,象帝之先。」